
“1950年初,你去甘肃挑担子如何?”贺龙的话里带着半分征询、半分命令。王世泰沉默片刻,只答了两个字:“遵命。”这一幕发生在北京西苑的临时办公室盛金证券,时间不过三分钟,却决定了他此后四十年的轨迹。
王世泰1907年生于陕西子长,早年在陕北红军摸爬滚打。地方武装混杂、派系林立,他靠硬骨头与细致政工脱颖而出。1935年西北革命根据地形势严峻时,他一度被推举为“西北军事最高领导”,手下老资格的谢子长、刘志丹都得听他调度。风头虽猛,却暗埋隐患——论资历他不算高,论脾气又直,中央内部对他始终存有保留。
抗日战争时期,他留在延安周边主持联防事务,未到敌后大纵深立奇功;解放战争时也一直在西北纵队任职。1949年全军改编,他出任第二兵团政委,同年随兵团东进西安、挥师兰州。部队进城第一夜,他坐在总指挥部破旧沙发上说:“群众怕乱,咱们先稳住市场。”此后兰州三日无扰,颇得好评。

局势安定后,西北急缺懂政工、懂民族工作又熟悉本地情况的干部。贺龙与西北局商量再三,把王世泰调出军队,安插到甘肃省副主席位置,与起义将领邓宝珊搭班子。表面是提拔,实则与军衔无缘,军中同辈纷纷授衔,他却成了一名地方行政官员。
从1950年至1952年,王世泰在甘肃推行土地改革、整顿盐茶税、开通省内电话干线,动作稳妥。可是中央认为他的视野仍局限西北,1952年又把他调进铁道部任副部长,分管兰—新铁路。大漠里测线,两个月走断三双布鞋,他没一句怨言。不过部内技术干部反映,他对工程质量抓得紧,对文件行文却略显粗糙,这成为档案中“风格有棱角”的注脚之一。
1954年成立国家建筑工程部(后改建委)盛金证券,薄一波钦点他做副手。审批“一五”工业项目,需要平衡中央、地方与苏联专家三方意见,他常半夜在图纸上圈圈划划,第二天对苏联顾问直言“此设计环节冗余”。顾问拍桌子,他也不退让。这股子倔强赢得技术人员尊敬,却也让某些领导觉得他“不够圆滑”。
1958年机构改革,王世泰被派往西北经济协作区。正逢“大跃进”,各省争相“放卫星”,他主张实事求是。一次会议上,某地代表汇报“亩产万斤”,他冷冷一句:“是粮还是草?”现场哄笑,报表被收回。

1960年9月,中央撤协作区、恢复六个大区局,他重返甘肃任省委书记处书记,分管工业交通与民族统战。甘肃连年歉收,他抓紧修复灌渠、统筹返销粮,却因口袋空空,难称显效。中央原拟调他去全国人大常委会,1963年电话通知却改口:“暂缓报到,参加‘四清’。”于是他拎包下乡,在定西蹲点七个月,为一个乡争取到八万元水利款,这份“自找的差事”让他颇有成就感。
1966年风暴骤起,他被扣上“汪锋一小撮”的帽子,列入重点批斗对象。八年时间里,他先后被看管于兰州、天水两地工棚。有人逼他写检查,他只写一句:“无反党言行。”字迹端正,页页如此。批斗会散场,他仍被要求扫院子,他就扫;夜里警卫换岗,他就默背《资治通鉴》。
1975年复出,任甘肃省革委会副主任,但上级批示“只挂名,少参与”。文件分到他桌上多是“阅”字签发,实权在他人。知情者分析,限制源于两点:一是早年他顶撞过几位重量级领导;二是长期扎根西北,中央对其政治面貌仍有疑虑。
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中央重新调整干部政策,“限制条款”终于撤销。1979年,甘肃省人大换届,他全票当选主任。同僚回忆,当选当天,他照例七点到办公室,先翻修路工程进度,然后才看贺电,“像再普通不过的星期一”。作为人大主任,他推动民族自治州立法、督办祁连山林区禁伐,声音不高,节奏很紧。
1982年党的十二大提出领导干部离休制度,年满七十五岁的王世泰退居二线,被推举为中顾委委员。有人问他遗憾否,他摆摆手:“干够了,少说话,多看书。”1992年,中顾委撤销,他随机构自然消失于报端,迁居兰州石化家属院,偶尔在院子里同老铁路技师下棋,一盘能磨两小时。
如果翻阅解放军授衔名册,很难找到他的名字;查阅地方志,却几乎绕不开他。一路走来,他始终停留在“副职”层级,或可视作个人性格与时代氛围的交错产物。有人评他“棱角太硬”,也有人说“公私分明”。但有一点毋庸置疑:西北干旱戈壁深处,那几条铁路和一道道渠系,仍在被后来者使用,这或许就是对“使用有限”最有力的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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